01
“爸爸,你看,这里的逃生通道标错了。”
一句清脆的童声,像一颗小石子,精准地投进了平静又略带严肃的人群里,激起了一圈看不见的涟漪。
我叫李伟,此刻正穿着一身笔挺却没什么标识的制服,努力在妻子王静和儿子李晓宇面前,扮演一个“普通机关单位”里“普通文职人员”的角色。
今天是我们单位难得的家属开放日,为了让家属们对我们的“工作”多一份理解和安心,特地开放了部分非涉密区域,比如这个宽敞明亮、挂满了各种图表和荣誉墙的公共大厅。
我正指着墙上一副巨大的内部结构平面图,给王静和晓宇介绍我的办公区,语气轻松地描绘着自己每天“喝茶看报”的悠闲生活。
王静微笑着听着,眼神里带着一丝“我就静静地看你吹牛”的宠溺,她一直以为我只是个档案管理员,工作稳定,但有些枯燥。
而六岁的儿子李晓宇,却从我怀里挣脱出去,迈着小短腿跑到那张巨大的图纸前,小小的手指,不偏不倚地,点在了图纸右下角一个用红色箭头标注的“紧急疏散通道”上。
然后,他就说了那句让我浑身血液几乎瞬间凝固的话。
周围的空气仿佛停滞了零点五秒。
几个同样带着家属的同事,脸上的笑容僵住了,下意识地朝我们这边看来。
我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,大脑飞速运转,脸上却要挤出一个最自然不过的父亲的笑容。
“晓宇,胡说什么呢?”我走过去,想把他拉回来,顺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,“这是叔叔阿姨们专门设计的,怎么会错呢?”
王静也觉得有些尴尬,嗔怪道:“晓宇,别乱说话,快跟爸爸道歉。”
她以为是儿子童言无忌,在这么严肃的场合开了个不合时宜的玩笑。
可李晓宇却异常执着,他仰着头,看着我,眼神清澈又坚定,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。
“爸爸,真的错了,”他再次强调,声音比刚才更响亮了一些,“这个通道的尽头是一堵承重墙,我刚刚过来的时候敲过,声音很实。而且你看这个通风口的百叶窗,灰尘是朝里积的,说明主要气流是从外面灌进来的,真正的出口,应该在那边,那个挂着‘安全生产’牌子后面的位置。”
他小手一指,指向了走廊另一端一个毫不起眼,甚至有些陈旧的宣传牌。
我的后背,瞬间被冷汗浸湿了。
他说的,一个字都没错。
这张公开展示的平面图,本身就是一种安防措施。上面标注的紧急通道,有真有假,其中几个关键位置特意做了伪装,而他指出的那个,恰恰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伪装点。
这些信息,属于内部三级机密,别说家属,就连单位里很多非核心部门的同事都未必清楚。
一个六岁的孩子,是怎么知道的?靠敲墙壁听声音?靠观察通风口的气流方向?
这听起来像天方夜谭,可我心里却有个声音在疯狂呐喊:这是真的,他说的都是真的!
就在我大脑一片空白,不知道该如何收场的时候,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。
“哦?是吗?小朋友,你过来跟张伯伯说说,你是怎么看出来的?”
我回头,看到了单位的负责人之一,张处长,我们都习惯叫他老张。
老张脸上挂着和蔼的微笑,就像一个邻家大叔,可我却从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,看到了一闪而过的、鹰隼般的锐利。
他正半蹲下来,与李晓宇平视,那姿态,不像是在逗孩子,更像是在进行一次……不动声色的审问。
王静有些不知所措,拉着我的衣角,“老李,这……晓宇他不是故意的,他就是瞎说……”
我喉咙发干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儿子,被我们单位最顶尖的“猎手”之一盯上了。
开放日温馨祥和的气氛,在这一刻,对我而言,已经彻底撕裂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张无形的大网,正从四面八方,朝我们这个小小的三口之家,悄然收紧。
02
“来,晓宇,跟张伯伯到我办公室喝点果汁,顺便给伯伯看看你画的画,好不好?”
老张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邀请一个孩子去家里做客,他自然地牵起李晓宇的手,另一只手在我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拍,对我使了个眼色。
那眼神里包含的信息太复杂了,有安抚,有命令,还有一丝我不敢深究的审视。
我立刻对王静说:“你先跟同事们的家属去休息室坐会儿,我跟老张有点工作上的事要聊,顺便带晓宇过去。”
王静虽然满心疑惑,但还是点了点头,担忧地看了晓宇一眼,被一位女同事热情地挽着胳ac走了。
我跟在老张和晓宇身后,穿过长长的走廊,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,不真实,且充满了下坠感。
老张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,一扇厚重的木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音。
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,一张办公桌,两个书柜,一套待客的沙发。
“坐吧,李伟,”老张指了指沙发,自己则从一个小冰箱里拿出一瓶橙汁,拧开递给晓宇,“小朋友,告诉伯伯,刚才你是怎么发现那个墙后面是堵死的?”
他的问话方式很巧妙,没有直接问通道的真假,而是聚焦于晓宇的判断过程。
我紧张地盯着儿子,手心里全是汗。
李晓宇捧着橙汁喝了一小口,一点也不怯场,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,又指了指天花板的角落。
“声音不一样,”他用一种描述事实的平淡口吻说,“走廊里别的地方,敲起来都有回音,空空的。但那个地方,声音很闷。而且,我看到天花板上的检修口,那一条线路的管道,到那个位置就拐弯了,没有再往前走。紧急通道里肯定要有电灯和通风设备的线路,线路都绕开了,那里肯定不是通道。”
他说得条理清晰,逻辑缜密,完全不像一个六岁孩子能有的观察力和分析能力。
我听得目瞪口呆,这些细节,连我自己都从未留意过。我每天从那条走廊经过无数次,却像个瞎子一样,从未发现过儿子口中的这些“异常”。
老张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严肃的表情。
他没有再追问晓宇,而是转向我,目光如炬。
“李伟,你跟我说实话,这些东西,是你教他的吗?”
“没有!绝对没有!”我几乎是吼出来的,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,“老张,你了解我,纪律条例我比谁都清楚!我怎么可能把这些东西告诉一个孩子!”
“那他怎么会知道?”老张的声音不大,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我的心上,“一个六岁的孩子,通过敲击声、线路走向来判断建筑结构?李伟,你觉得这正常吗?”
我当然知道这不正常。
我张了张嘴,想为儿子辩解,却发现一切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。
说他天赋异禀?是个天才?这种话在国安局这种地方,只会引来更深的怀疑。
“他……他从小就喜欢这些,”我艰难地组织着语言,“他喜欢看地图,喜欢玩乐高,喜欢拆家里的各种东西……闹钟、遥控器……都被他拆过。他就是……就是对这些结构、空间的东西特别敏感。”
我说的是事实,晓宇确实从小就表现出与众不同的地方。别的孩子在看动画片,他在看建筑纪录片;别的孩子在玩奥特曼,他在用积木搭建复杂的迷宫。
我们只当他是个有点特殊爱好的聪明孩子,从未想过,这种“天赋”有一天会给我们带来灭顶之灾。
老张沉默了,他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,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。
办公室里的空气压抑得让人窒息。
李晓宇仿佛没有察觉到两个成年人之间的暗流涌动,他喝完橙汁,就好奇地打量着书柜里的各种书籍和模型。
“李伟,”老令突然停下脚步,看着我,“开放日你和家人先回去吧,就说单位临时有急事。从明天开始,你暂时停职,配合调查。记住,这件事,在有结论之前,不要对任何人提起,包括你的妻子。”
停职调查。
这四个字像晴天霹雳,在我脑子里炸开。
我进单位十年,兢兢业业,从未犯过任何错误,如今却因为儿子的一句话,成了被怀疑的对象。
我知道,老张的决定是符合程序的。在国家安全面前,任何疑点都必须被彻底排除。一个可能泄密的源头,哪怕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,也足以启动最高级别的内部审查。
“我……明白。”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。
“还有,”老张的语气缓和了一些,但眼神依旧锐利,“你儿子的事情,我们会进行评估。你回家后,多留意一下,他接触过什么人,看过什么东西,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。事无巨细,随时向我汇报。”
我点了点头,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。
走出办公室的时候,我的腿都是软的。
牵着晓宇的手,我第一次感觉到,儿子小小的手掌里,仿佛握着一个我完全无法理解的、充满了未知的世界。
回家的路上,王静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,关切地问我怎么了。
我按照老张的吩咐,编造了一个工作上遇到难题的谎言,说一个重要的项目出了纰漏,可能要加班加点地补救。
王静没有怀疑,只是心疼地让我别太累。
而坐在后座安全座椅上的李晓宇,全程一言不发,他透过车窗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,小小的侧脸在光影里明明灭灭,我忽然觉得,我的儿子,是如此的陌生。
03
停职的第一天,我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。
我像往常一样送王静上班,送晓宇去幼儿园,然后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家里。
整个上午,我都在客厅里来回踱步,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昨天在单位发生的一切。老张的眼神,同事们异样的目光,晓宇那句石破天惊的话,像电影镜头一样在我眼前循环播放。
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,这只是个意外,晓宇只是个碰巧在某些方面有着超常天赋的孩子。只要调查清楚,一切都会恢复原状。
可内心的恐惧却像藤蔓一样,死死地缠绕着我的心脏。
我害怕的不是停职,不是审查,而是这件事背后可能隐藏的、我完全无法想象的深渊。
下午,我提前去幼儿园接晓宇。
老师看到我有些惊讶,笑着说:“晓宇爸爸今天这么早啊。”
我勉强笑了笑,说:“单位不忙,想早点接他回家。”
在幼儿园的游乐区,我看到了晓宇。他没有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滑梯或者堆沙子,而是独自一人蹲在角落里,用一根小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。
我走近了,才看清他画的是一幅极其复杂的线路图,有交叉,有节点,有分支,像是一座城市的地下管网,又像是一块精密电路板的布局。
我的心猛地一沉。
“晓宇,在画什么呢?”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自然。
晓宇抬起头看到我,眼睛一亮,“爸爸!你看,这是我设计的蚂蚁迷宫,如果蚂蚁从这里进去,要经过二十七个选择才能找到出口。”
他兴奋地向我解释着他的“杰作”,小脸上洋溢着自豪。
我看着地上的图案,只觉得一阵阵发冷。这哪里是孩子画的迷宫,这分明就是一张经过精密计算的拓扑图。
我把他从地上拉起来,拍了拍他裤子上的土,“走,爸爸带你去吃好吃的。”
我把他带到一家快餐店,给他点了最爱的炸鸡和薯条。
趁他吃得开心,我试探着问他:“晓宇,你跟爸爸说实话,昨天在爸爸单位,你是怎么知道那个通道是假的?是……有人教过你吗?”
晓宇啃着鸡腿,含糊不清地说:“没有啊。”
“那你再想想,”我循循善诱,“比如,有没有哪个叔叔或者阿姨,跟你玩过类似的游戏?就是看图找不同,或者走迷宫之类的?”
我努力回想着,试图从晓宇这几年的成长经历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。
晓宇停下了动作,歪着头,似乎在认真回忆。
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。
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摇了摇头,“好像没有。就是……我自己看书,看电视,就会了。”
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,“这里,一看就明白了。”
希望再次落空,我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。
是他说谎?还是他真的就是个无法用常理解释的“天才”?
晚上,王静下班回来,看到我无精打采的样子,以为我还在为工作上的事烦心。
她做好晚饭,体贴地给我盛了一碗汤,“别想那么多了,天大的事也得先吃饭。你们单位也真是的,一个项目而已,至于把你逼成这样吗?”
我喝着汤,食不知味。
我不敢告诉她真相,不敢告诉她我们的家庭可能已经暴露在未知的危险之下,我甚至不敢告诉她,我们的儿子,可能是一个“定时炸弹”。
这种独自承受秘密的压力,快要把我压垮了。
深夜,等王静和晓宇都睡熟了,我悄悄溜进晓宇的房间。
他的房间很整洁,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,从儿童绘本到《十万个为什么》,再到一些我看不懂的关于建筑和机械的图册。
我按照老张的指示,开始仔细检查他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。
书桌的抽屉里,是他的画笔和画纸,上面画着各种各样的机器人和飞船。
衣柜里,是叠放整齐的衣物。
床底下,是几个装满了乐高积木的收纳箱。
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,一个普通男孩的房间。
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,我的手指在床头柜的后面摸到了一个凸起。
我用力把床头柜挪开一点,发现后面的墙纸上,有一块似乎被割开过的痕迹。我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抠开,一块方形的墙板应声而落,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墙洞。
我的心跳瞬间加速。
我伸手进去,摸到了一个冰冷的、有棱角的物体。
是一个小小的金属盒子,像个老式的饼干盒。
我把盒子拿出来,打开它,里面的东西,让我瞬间如坠冰窟。
盒子里没有糖果,没有弹珠,只有一本又一本的小号笔记本。
我颤抖着手,翻开了第一本。
04
笔记本的第一页,画的是我们家这栋公寓楼的平面图。
不是开发商提供的那种简陋户型图,而是精细到每一根承重柱、每一条通风管道、每一扇窗户的开启角度都标注得清清楚楚的专业建筑结构图。
图纸的旁边,用稚嫩的笔迹写着密密麻麻的注释。
“客厅窗户下方是视觉死角,距离地面12.5米。”
“主卧卫生间的通风管道可通往17楼和15楼。”
“消防楼梯第三个拐角的声控灯有0.8秒延迟。”
我一页一页地翻下去,手越来越抖。
第二本,是晓宇的幼儿园。从大门口的保安亭,到每个教室的监控摄像头位置,再到后厨的煤气管道走向,无一遗漏。
第三本,是我们家附近的超市。画出了所有货架的布局,安全出口的位置,甚至还有收银台监控的覆盖范围。
……
每一本,都是一个我们日常活动场所的“解剖图”,充满了冰冷的、毫无感情的分析和标注。
这绝对不是一个六岁孩子出于“兴趣”能画出来的东西。
这背后,一定有人。
一个我无法想象的、可怕的存在,在悄无声息之间,已经把触手伸向了我的儿子,伸向了我的家庭。
我瘫坐在地上,冷汗浸透了衣衫。
我回想起晓宇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,试图找出那个“幕后黑手”的影子。
是谁?
是幼儿园的老师?是小区的邻居?还是某个我们不经意间接触过的陌生人?
我的大脑像一团乱麻,无数张面孔闪过,却又被一一否定。
就在我快要被恐惧吞噬的时候,我翻到了最后一本笔记本。
这本笔记和前面的都不同,纸张更旧一些,里面的内容也更杂乱。
除了各种建筑图纸,还出现了一些人物的素描。
其中一幅,画的是一个戴着金丝眼镜、面带微笑的年轻男人。男人的画像旁边,用一种奇怪的符号标注着什么。
我看不懂那些符号,但那张脸,我却觉得有几分眼熟。
我在哪里见过他?
我拼命地在记忆的海洋里搜寻,一个模糊的片段,像沉在海底的石头,被猛地搅动了起来。
那是大概两年多前,王静还在一个“精英妈妈”的育儿群里。
有一天,她很兴奋地跟我说,群里有位热心的“教育专家”,免费给孩子们做思维启蒙,据说效果特别好。
那位“专家”是个很温文尔雅的年轻人,对孩子特别有耐心,尤其擅长用各种游戏和谜题来引导孩子。
王静当时带着只有三岁多的晓宇去参加过几次线下活动。
后来,那位“专家”还以家庭教师的名义,来过我们家几次,专门陪晓宇玩一些“益智游戏”。
我当时工作忙,只在家里的监控录像里见过那个男人几面,戴着金丝眼镜,笑起来很和善。
王静说他姓陈,叫他“陈老师”。
这个“陈老师”大概持续来了半年,后来就说自己要去国外进修,从此便再无音讯。
因为时间久远,而且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,这件事早就被我们抛在了脑后。
可现在,当我看到笔记本上那张几乎一模一样的素描时,一个可怕的念头,像毒蛇一样钻进了我的心里。
那个所谓的“陈老师”,会不会就是……
我不敢再想下去。
我猛地站起来,冲出晓宇的房间,冲到书房,打开了家里的旧电脑。
我 frantically 地翻找着几年前的家庭监控录像备份。
硬盘发出“咔咔”的声响,我的心脏也跟着一起抽搐。
终于,我找到了。
日期是三年前的十月。
视频里,客厅的沙发上,王静正和蔼地看着,而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,正拿着一套复杂的九连环,递给年幼的晓宇。
“晓宇,你看,这个游戏叫‘解锁’。每一个环,都代表一道门。你要找到正确的顺序,才能把它们全部打开,拿到里面的宝藏。记住,观察,思考,找到规律,没有打不开的锁。”
男人的声音,透过劣质的麦克风传来,带着一种催眠般的温和。
视频里的晓宇,眼神专注,小手笨拙却执着地摆弄着九连环。
而那个男人的嘴角,勾起了一抹我如今看来,充满了算计和冰冷笑意的弧度。
就是他。
我终于找到了那个藏在暗处的鬼魂。
他不是什么教育专家,他是一个……训练者。
他从三年前,甚至更早的时候,就开始了对晓宇的“塑造”。
他教他的不是数学和语文,而是观察、分析、记忆和……渗透。
他把我的儿子,当成了一块璞玉,精心雕琢,想要把他打造成一件……武器。
而我们,这对愚蠢的父母,却对此一无所知,甚至还为儿子的“聪明”而沾沾自喜。
一股混杂着愤怒、恐惧和后怕的情绪,瞬间冲垮了我的理智。
我一拳砸在桌子上,指关节瞬间血肉模糊,可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。
我必须要做点什么。
我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。
我拿出手机,翻到了老张的号码,但我的手指却在拨号键上悬停了许久。
我现在去找他,他会信我吗?
在一个被怀疑泄密的人,拿出一些所谓“儿子被训练”的证据,这会不会让他觉得,是我为了脱罪而编造的谎言?甚至,是我和那个“陈老师”合谋上演的一出苦肉计?
不行。
我不能这么去。
在洗清自己的嫌疑之前,我不能相信任何人。
我必须靠自己,找到那个“陈老师”,把他揪出来。
这是我作为一个父亲,作为一个丈夫,作为一个国安干警,唯一的出路。
05
接下来的几天,我变成了一个生活在影子里的双面人。
白天,在王静面前,我依然是那个为“工作失误”而烦恼的丈夫。我会陪她看电视,听她抱怨公司里的琐事,努力挤出笑容,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。
可我的内心,却像被架在火上烤。
每当看到晓宇天真的笑脸,我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疼。
他还是个孩子,他什么都不知道。他只是把那些危险的“训练”当成了有趣的游戏,把那个别有用心的魔鬼当成了和蔼可亲的老师。
我该怎么告诉他,他引以为傲的“天赋”,其实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?
我不敢,我怕会摧毁他小小的世界。
而当王静和晓宇入睡后,我的“工作”才真正开始。
我把那些笔记本上的内容,用加密的方式输入到一台与外界物理隔绝的旧电脑里。
我开始分析晓宇画下的那些图纸,试图理解那个“陈老师”的训练逻辑和最终目的。
他的训练体系非常庞大且精密。
从最基础的观察力训练,比如在复杂的图形中找出特定目标;到记忆力训练,比如默画出只看过一遍的地图;再到逻辑分析训练,比如破解密码和迷宫。
他甚至还教了晓宇一些基础的心理学,如何通过观察微表情和行为习惯来判断一个人的情绪。
这套体系,已经远远超出了“益智”的范畴,它的指向性非常明确——培养一个顶级的特工。
为什么是他?为什么是晓宇?
是因为我的身份吗?
那个“陈老师”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?他把晓宇当成一个可以长期潜伏、在未来某个关键时刻启用的“闲棋”?
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。
如果真是这样,那对方的布局之深远,耐心之可怕,简直超乎想象。
我必须找到他。
可关于“陈老师”的线索,少得可怜。
王静只记得他姓陈,是通过一个早已解散的育儿群认识的。当年所有的联系方式,都随着群的解散而消失了。
唯一的线索,就是那本笔记上的素描,和那段家庭监控录像。
我把录像中“陈老师”的正面截图打印出来,开始进行最原始的排查。
我伪装成社区工作人员、推销员、问卷调查员,开始在我家小区和幼儿园附近打探。
“您好,打扰一下,我是做市场调研的,请问您见过照片上这个人吗?他可能在这附近住过。”
“阿姨,我找我一个远房亲戚,姓陈,戴眼镜,斯斯文文的,您有印象吗?”
几天下来,我问了上百个人,嘴皮子都磨破了,却一无所获。
那个人就像一个幽灵,来过,又消失得无影无踪,没有留下任何痕迹。
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,事情出现了转机。
那天晚上,我正在书房里研究晓宇的笔记本,王静端着一杯牛奶走了进来。
她看我对着一堆“废纸”愁眉不展,忍不住说:“老李,你到底在忙什么?这几天神神秘秘的。这些纸……不是晓宇的涂鸦吗?”
她无意间瞥见了桌上的一页笔记,上面画着一个类似商场内部的结构图。
我心里一惊,正想把东西收起来,她却指着图纸的一个角落,疑惑地问:“咦?这个标志……我好像在哪里见过。”
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,那是一个很奇怪的标志,像一个旋转的风车,又像一个抽象的眼睛。
这个标志在晓宇的很多图纸上都出现过,我一直以为是他的随手涂鸦,没有在意。
“你在哪见过?”我急切地问。
王静皱着眉,努力回忆着。
“想不起来了……好像是……对了!”她眼睛一亮,“是那个陈老师!我记得他送给晓宇一个木制的拼图盒子,盒子上就刻着这个标志!”
我立刻冲进晓宇的房间,把他所有的玩具箱都翻了出来。
终于,在一个积满灰尘的角落里,我找到了那个木盒子。
盒子的做工很精致,上面确实刻着那个风车状的眼睛标志。
我打开盒子,里面是一些奇形怪状的木块。
我把木块倒出来,在盒子的底部,发现了一行用钢印打上去的、几乎难以察异的微小字母。
“Blue Windmill Puzzles”
蓝色风车拼图。
我的心脏狂跳起来。
这不是一个普通的玩具品牌,这更像是一个……代号。
我立刻回到书房,在电脑上搜索这个名字。
国内的网站上没有任何相关信息。
我用特殊渠道,登录了境外的暗网搜索引擎。
当我在搜索框里敲下“Blue Windmill Puzzles”这几个字时,屏幕上弹出的结果,让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。
那是一个专门为全球情报机构和高端客户定制“特殊教育”服务的秘密组织。
他们寻找全球各地有天赋的儿童,从小进行系统性的、潜移默化的洗脑和训练,把他们培养成未来的间谍、黑客、或者杀手。
而他们的标志,就是一个蓝色的风车。
网站上有一段公开的宣传语,写着:
“我们不创造天才,我们只是为天才找到最适合的土壤,让他们长成参天大树。”
我看着屏幕上那冰冷的文字,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。
我的儿子,李晓宇,就是他们选中的一颗“种子”。
而那个“陈老师”,就是负责播种和培育的“园丁”。
0.6
我必须立刻把这个情报告诉老张。
这件事的性质,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个人家庭危机的范畴,它关系到一个庞大的、潜伏极深的境外情报组织。
但我要怎么联系他?
直接打电话或者去单位找他,都太冒险了。
我停职在家,本身就处于被监控的状态。任何异常的举动,都可能打草惊蛇,甚至让我自己陷入更深的被动。
我需要一个万无一失的、只有我和他能懂的联络方式。
我的目光,落在了书桌上的台历上。
我想起刚入职的时候,老张作为我们的培训教官,曾经教过我们一种最古老也最安全的紧急联络方式——“死信箱”。
在事先约定的某个公共场所,留下一个不起眼的标记,然后把情报放在另一个约定好的隐蔽位置。
我和老张之间,就有一个这样的“死信箱”。那是多年前的一次演习中,我们共同设置的,演习结束后,这个信箱就再也没有启用过。
我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。
但这是我唯一的希望。
第二天一早,我像往常一样出门“散心”。
我去了市中心的旧书市场。
在一家不起眼的、专卖旧期刊的摊位上,我找到了一本1998年第7期的《舰船知识》。
我买下了它。
这是我们约定的信号。
然后,我去了城西的白塔公园。公园里有一个废弃多年的邮筒,绿色的漆皮已经斑驳脱落。
我将一个用防水袋密封好的U盘,从投信口塞了进去。
U盘里,有我整理的所有证据:晓宇的笔记本扫描件,家庭监控的截图,以及我在暗网上找到的关于“蓝色风车”组织的资料。
做完这一切,我像一个没事人一样回了家。
剩下的,只能交给时间和命运。
等待的过程,是无比煎熬的。
每一分每一秒,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。
我不知道老张会不会看到信号,不知道他会不会相信我。
如果他没有反应,我该怎么办?
带着家人亡命天涯?还是……
我不敢再想下去。
两天后的一个下午,我正在家里拖地,门铃响了。
我通过猫眼一看,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。
门口站着的,是老张。
他穿着便服,手里提着一袋水果,脸上挂着熟悉的、和蔼的笑容,就像一个来串门的普通长辈。
我打开门,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,“老张?您怎么来了?”
“怎么,不欢迎啊?”老张笑着走进来,把水果放在茶几上,“路过你家附近,顺便上来看看你。怎么样,在家待着还习惯?”
王静听到声音,也从卧室里走了出来,看到老张,又惊又喜。
“张处!快请坐,快请坐!”
“嫂子好啊,”老张热情地打着招呼,“我来看看李伟,这小子最近工作压力大,我怕他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。”
他们寒暄着,我却紧张得手心冒汗。
老张的到来,意味着什么?
他看到了我的情报吗?他相信我了吗?
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,老张的目光落在了正在客厅地毯上玩乐高的晓宇身上。
他走过去,很自然地蹲下身子。
“晓宇,在搭什么呢?”
晓宇抬起头,看到老张,礼貌地叫了一声:“张伯伯好。”
然后他指着自己的作品,说:“我在搭一个城堡,一个有很多秘密通道的城堡。”
老张拿起一块红色的乐高积木,在手里掂了掂,然后状似无意地问:
“那,如果城堡里混进了一个坏人,假装成好人,我们应该怎么办呢?是应该把他抓起来,还是……假装不知道,等他自己露出马脚?”
他的眼睛看着晓宇,余光却一直锁定着我。
这是一个问题,也是一个暗号。
他在问我,是想直接收网,还是想放长线钓大鱼?
晓宇歪着头想了想,用一种孩子气的口吻说:
“当然是假装不知道啦!如果把他抓起来,那他藏起来的宝藏,我们就永远找不到了。要跟他玩捉迷藏,让他以为自己最厉害,然后在他最得意的时候,把他所有的宝藏都拿走!”
童言无忌,却说出了反间谍工作的精髓。
老张笑了,笑得很开心。
他站起身,拍了拍我的肩膀,说:“你儿子,比你强。”
然后他转向我,眼神变得无比严肃,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懂的口吻,低声说:
“‘风车’转起来了,我们需要一个‘掌舵人’。准备一下,明天回单位报到。这次,不是审查,是任务。”
我的心,终于落回了肚子里。
他信了。
我的身份,从“嫌疑人”,变成了“核心特工”。
而我的儿子,李晓宇,这个被敌人精心培养的“种子”,即将在我们的引导下,成为刺向敌人心脏的最锋利的……诱饵。
07
重返单位的感觉,恍如隔世。
同事们的目光不再有猜忌和躲闪,取而代代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,有同情,有敬佩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。
我直接被带到了老张的办公室,但这一次,里面不止他一个人。
一个由反间谍专家、心理学家、技术专家组成的临时行动小组,已经成立。
我提交的关于“蓝色风车”的资料,像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,在内部引起了巨大的震动。
这是一个前所未见的对手,他们不窃取情报,不搞破坏,而是像病毒一样,从一个国家最柔软的内部——家庭和孩子——进行渗透,进行长达数年甚至数十年的布局。
而李晓宇,是目前我们唯一已知的、与这个组织有过深度接触的“样本”。
会议室里,气氛凝重。
“我们的首要目标,是揪出那个代号‘园丁’的陈老师,”老张指着投影幕布上“陈老师”的截图,沉声说道,“他是一个关键节点,通过他,我们才有可能顺藤摸瓜,挖出他身后的整条‘产业链’。”
“可是,他已经消失了两年,人海茫茫,怎么找?”一个技术专家提出了疑问。
“他会自己出现的,”我开口了,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,“‘蓝色风车’的模式,不是一次性投资。他们在一颗‘种子’上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心血,绝不会轻易放弃。‘陈老师’的消失,很可能只是进入了‘静默期’,他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,重新激活这颗棋子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……他会再来找晓宇?”一个心理学家问。
“是的,”我点了点头,“尤其是在晓宇展现出‘价值’之后。”
我的计划,大胆而冒险。
我要让晓宇的“天赋”,再一次,也是更耀眼地“曝光”。
我们要主动放出诱饵,把那条隐藏在深水里的大鱼,给引出来。
计划很快制定完成。
半个月后,市里举办了一场面向全国青少年的“未来城市设计大赛”。
这是一个级别很高、备受关注的比赛。
在我们的“安排”下,李晓宇作为年龄最小的参赛者,凭借一幅名为《地下方舟》的设计图,一举拿下了特等奖。
他的设计图,融合了复杂的建筑结构、能源循环系统、以及堪称完美的紧急避难方案,其专业和前瞻性,震惊了所有的评委。
媒体蜂拥而至。
“六岁神童,挑战未来城市设计极限!”
“天才少年,他的大脑里装着一个世界!”
新闻铺天盖地,李晓宇的名字,和他那张稚嫩却冷静的脸,迅速传遍了网络。
我们把鱼饵,撒向了全世界。
接下来,就是漫长而焦灼的等待。
我们对晓宇进行了最高级别的保护,他上学、放学,都有专人暗中护送。我家的周围,布下了天罗地网,任何一个靠近的可疑人员,都会被立刻锁定。
可那个“陈老师”,却比我们想象的更有耐心。
一个月过去了,毫无动静。
两个月过去了,依然风平浪静。
行动小组内部,开始出现了一些焦躁的情绪。有人怀疑,是不是我们的行动太过张扬,反而吓跑了对方。
只有我坚信,他一定会来。
因为我了解他,也了解他对我儿子的“心血”。他不会甘心让自己的“作品”,被别人摘了桃子。
转机,出现在第三个月。
那天是周末,我带晓宇去市里最大的科技馆玩。
这是我们计划中的一环。科技馆人流量大,环境复杂,是最好的“钓鱼”场所。
晓宇正兴致勃勃地看着一个星系运行的模型,一个温和的声音,在他身后响起。
“晓宇,好久不见,还记得我吗?”
我猛地回头。
一个戴着金丝眼镜,穿着一身休闲西装的男人,正微笑着站在我们身后。
他的相貌和三年前相比,几乎没什么变化,只是眼神里,多了一丝岁月沉淀后的从容。
正是那个“陈老师”。
他终于出现了。
我的心脏狂跳,但我知道,我必须保持冷静。
我装作不认识他,警惕地把晓宇拉到我身后,“你是谁?”
“陈老师”的目光越过我,落在晓宇身上,眼神里充满了欣赏和自豪,就像一个老师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学生。
“我是晓宇以前的家庭教师,我们有两年没见了吧?晓宇,你在大赛上的作品,我看到了,非常……出色。”
他说“出色”两个字的时候,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加掩饰的占有欲。
晓宇看着他,眼神里有一丝迷茫,似乎在努力回忆。
“陈老师”笑了笑,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蓝色风车钥匙扣。
“这个,还记得吗?我们之间的……小秘密。”
看到那个风车,晓宇的眼睛亮了一下。
而我戴在耳朵里的微型耳机里,同时传来了老张冷静的指令:
“目标已确认,代号‘园丁’。各单位注意,准备收网。重复,准备收网!”
一场无声的狩猎,在人潮涌动的科技馆里,正式拉开了序幕。
08
“陈老师”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。
他依旧扮演着那个温文尔雅的启蒙老师角色,试图重新与晓宇建立连接。
“晓宇,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,为什么我突然消失,又为什么现在出现,”他蹲下身,与晓宇平视,声音压得很低,充满了诱惑力,“因为你长大了,可以接触一些更‘有趣’的游戏了。跟我来,我带你去看一个真正的‘秘密’。”
他想把晓宇带走。
我按照预定计划,装作一个被激怒的父亲,上前一步,将他隔开。
“先生,我不认识你!请你离我的孩子远一点!”
我的“激烈”反应,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。
他站起身,整了整衣领,对我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,“李先生,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。我只是想和我的学生叙叙旧。或许,我们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,坐下来谈谈?关于晓宇的未来,也关于……你的未来。”
他在威胁我,也在试探我。
耳机里,老张的声音再次响起:“稳住他,李伟!A组正在封锁一号出口,B组正在疏散人群,我们需要三分钟!”
我深吸一口气,看着“陈老师”,冷冷地说:“好,你想谈什么?”
我的“妥协”让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。
他做了一个“请”的手势,示意我跟他走向科技馆一侧的咖啡厅。
我们三个人,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组合。
我走在中间,一手牵着晓宇,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,紧紧握着冰冷的紧急呼叫器。
“陈老师”走在我身侧,看似放松,但我能感觉到他全身的肌肉都处于一种随时可以爆发的状态。
而晓宇,被我牵着,他低着头,看不清表情。
就在我们即将走进咖啡厅的一瞬间,异变陡生。
“陈老师”的脚步突然一顿,他的目光像被针刺了一下,猛地扫向咖啡厅斜对面的一个清洁工。
那个清洁工,是我们的人。
他暴露了!
“陈老师”的反应快得惊人,他没有丝毫犹豫,猛地一转身,反手扣住我的手腕,另一只手闪电般地伸向晓宇!
他的目标,始终是晓宇!
但在他出手的前一秒,我比他更快。
我用力将晓宇往身后一推,同时启动了口袋里的呼叫器。
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大厅。
“不许动!”
“放下武器!”
四面八方,无数个黑洞洞的枪口,从游客、工作人员、甚至展台模型后面,同时对准了“陈老师”。
一张无形的大网,瞬间收紧。
“陈老师”的脸色,第一次变了。从自信,到错愕,再到狰狞。
他知道自己掉进了陷阱。
但他没有束手就擒,而是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,咆哮着,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,不退反进,朝我扑了过来!
他想挟持我,做最后的一搏。
然而,他算错了一件事。
就在他的匕首即将刺入我身体的瞬间,一个瘦小的身影,从我身后猛地窜了出来。
是晓宇。
他以一种与他年龄完全不符的敏捷,撞向了“陈老师”的膝盖。
这一下,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。
“陈老师”猝不及防,身体一个趔趄,攻击的节奏被打乱了。
就是这零点几秒的空隙,决定了生死。
几个矫健的身影从天而降,将他死死地按在地上。冰冷的手铐,铐住了他那双曾经教我儿子解九连环的手。
一切都结束了。
我冲过去,一把抱住摔倒在地的晓宇,声音都在发抖。
“晓宇!你怎么样?有没有受伤?”
晓宇摇了摇头,他抬起头,看着我,眼神里没有恐惧,只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平静。
他轻声说:“爸爸,我早就知道他是坏人。”
我愣住了。
“从他第二次来我们家,我就知道了,”晓宇的声音很轻,却像重锤一样敲打着我的心脏,“他教我画地图,教我记路线,教我怎么开最简单的锁。他说这是游戏,但我知道,好玩的游戏,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……”
“因为他说,如果我学得不好,爸爸妈妈就会有危险。”
我的眼泪,瞬间夺眶而出。
我紧紧地抱着我的儿子,这个在过去几年里,独自承受着如此沉重的秘密和恐惧的孩子。
他不是不懂,他只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,保护着我们。
远处,老张走了过来,他看着我们父子,眼神复杂,最终,只是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。
“回家吧,李伟。剩下的,交给我们。”
夕阳下,我牵着晓宇的手,走在回家的路上。
他的小手,温暖而有力。
我不知道这次的经历,会给他的未来带来怎样的影响。他那被强行催熟的“天赋”,又会将他引向何方。
但至少此刻,阳光正好,他还是我的儿子,我也还是他的父亲。
走到楼下,晓宇突然停下脚步,仰头看着我,清澈的眼睛里,映着晚霞的光。
他忽然笑了,那是一个真正属于六岁孩子的、灿烂的笑容。
“爸爸,我们回家玩捉迷藏吧?这次,换我来找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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